那是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,当我匆匆赶到景儿家时,在她家宽敞的客厅里已经坐满了人,都是景儿夫妻现在的同事,唯有我是景儿高中时的同学。生性内向的我并不习惯面对众多陌生的眼光,把生日礼物给景儿后,我找了个背光的角落想把自己藏起来。景儿偏偏不放过我,一直把我带在身边,炫耀性地向所有客人介绍,说我是冰雪聪明的才女,又一篇大作在省里获奖。我是搞会计工作的,但一直喜欢写作,笔耕不缀,文章频频见报。面对景儿夸夸其谈的介绍,我满脸羞红,一直低着头,真想挖个地洞马上钻进去。还好,乌黑柔顺的长发恰到好处地遮掩了我的尴尬。 “还有这么漂亮的才女?”一声嘶哑的,磁性十足的男中声突兀地响在偌大的客厅。我惊了一下,很清楚地听清了这句话还有一些善意的笑声。我恼怒地抬起头,想寻找那个说话的没礼貌的男人。我是内敛的,但骨子里却有股不服输的劲。“难道才女非得丑得不能见人么?”我愤愤地想。头才微微抬起,我就感受到两道凌逼而来的目光。我勇敢地迎了上去,面对他浅浅地笑了一下,只一眼,就那么简单的一瞬间,我们的目光就纠缠在一起。“对视的一刹那,我的心就被你征服了。”这是他后来告诉我的。我相信他的话,不仅仅因为我相信自己的容貌,还因为,我也是在那短暂的目光交汇中深陷的,一颗心再也不只属于自己。那是一张俊朗而刚毅的脸,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,很浅,只能看见嘴角划出的弦线,稍纵即逝。一见钟情原来是这样的,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感受,心仿佛飘&63;鲈谠贫恕O惹暗牟豢煲簧ǘ&63;光。他不仅帅气,而且浑身透露出一种逼人的气势,禀然的,让人敬畏。 我重又低下头,耷拉着脑袋,脑子里却开始飞快地搜索可以用在他身上的形容词,英俊潇洒?玉树临风?都合适的,却不足以形容他。一大群人中,他是那么醒目。写小说时,我总会把男、女主人公的邂逅相遇安排得既合情理又罗曼帝克,只是从来没想过,在现实生活中,自己居然也会邂逅这种只发生在浪漫爱情故事中的情节——一见钟情。 趁大家说话时,我又一次偷偷的把目光转向他,没想到,他也正盯着我看。脸在瞬间一片潮红,从面颊红到耳根,我迅速低下头,心跳却狂乱起来。“才下眉头,却上心头”,《月满西楼》里的这句词正适合我当时的心情。他深潭似的眼眸,让我有一种落水的无力感。怎么会这样?一向内敛却自负的我,目空一切,居然会为一个陌生男人乱了阵脚?我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态,却怎么也无法不去注意他,那目光仿佛被牵引似的。他该是景儿丈夫的同事吧,在那群人中就他嗓门儿最大。我仔细聆听他们说话,其实就只听他说话,他的嗓音很好听,沙沙的,深深的,却又中气十足。 “要不我们问问这位西边月才女,让她判断一下。”在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,他突然叫了我的笔名。“你怎么知道我叫西边月?刚才景儿没介绍到这点。”我吓了一跳,纳闷地问。“常看报纸副刊也就常可以看见你的笔名,当时只知其名未识庐山真面目,刚才景儿一介绍,我就想起来了。文美人更美!”他说。面对这么赤裸裸的恭维,我有点受宠若惊,浑身不自在起来,脸在发烧,心里却莫明的掠过一丝喜悦。 景儿夫妇就是能折腾,一个平常的生日聚会也能搞得有声有色。饭后,大家又唱起卡拉OK。看着一张张兴致勃勃的脸,我知道大家玩得很开心。因为熟悉,景儿让我帮忙把水果分给大家。当我把苹果递给他时,他却默默地盯着我的眼睛,随即又笑了起来,露出一口整齐而洁白的牙齿。“你笑什么?”我羞涩地问,心不由得“怦怦”乱跳。“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苹果?”他问。我迅速扫视一眼,奇怪?我为什么单单把苹果给他呢?别人手上只有葡萄。“随手抓的。”我注意到别人好奇的目光时,局促不安地说。“那你怎么不随手抓一个苹果给我?我也爱吃的。”一个满脸痘痘的男青年说。“你也喜欢吃苹果?我再过去拿吧!”我慌慌地说,似乎被人窥透心事。“没有啦!开玩笑的。我叫杨威,他叫雷烈,我们都是景儿丈夫的同事。”他说着话就被叫去唱歌了。雷烈?我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,想把它刻在记忆里。雷烈坐在众人中间正把玩着手中的苹果,他看了我一眼,嘴角撇了撇,脸上又露出一抹浅浅的笑。其实,我已感觉到,那个晚上,他一直都在观察我,就像我在观察他一样。 因为陌生的缘故,我坐得较远,一直在听他们唱歌。“下面该由我的好朋友小月出场了,她为大家唱一首《高天上流云》,这可是她的保留曲目。”景儿的话音刚落就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。“景儿,还是大家唱吧,这首歌你不是早听腻了。”我红着脸拒绝。“我想听!我们都想听。”雷烈鼓着掌说。大家也在边上起哄,叫起了“一二快快,一二三快快快”。勉为其难,我接过雷烈递过来的话筒,清了清嗓音说:“祝景儿生日快乐!幸福永远!把这首歌送给她也送给在坐的各位!”“可以带回家么?”雷烈的话惹得大家哄堂大笑。还好,音乐响起时,他们即刻安静下来。“高天上流云,有晴也有阴;地面上人群,有合也有分。南来北往,论什么远和近;一条道儿你和我,都是同路人……”我轻启朱唇,才唱出一句就听到啧啧的赞叹声。我跟音乐老师系统地学过三年的声乐,如果不是父母坚决反对,当年高中毕业时,我一定会报考音乐学院的。后来去了财经学院,我还是没有放弃唱歌,刚入校时的“迎新生晚会”,我的一曲《父老乡亲》就奠定了自己校园歌手的位置。 “不得了,能写能唱,确实是个才女。”那个满脸痘痘的杨威说。“还很漂亮,是个美丽才女。”另一个人补充说。我虽在唱歌,耳朵却竖起来听他们讲话,可这次,雷烈一句话也没有说,他听得很专注,脸上带着一种捉摸不透的淡淡的笑意。 一曲终了,掌声不绝。“雷烈,该你出马了。”杨威又叫唤起来。 《骏马奔驰保边疆》,不知谁为雷烈点的歌。旋律一起,雷烈并不推托,他拿过话筒,开始酝酿情绪。雷烈的歌声高吭、明亮,音域宽广,和他说话时嘶哑的声音一点不像。节奏感把握得很到位,一曲唱下来,掌声雷动。我偷偷的望着他,心里禁不住佩服。 众人继续唱歌,只是我再也没有心思听。我一直在观察雷烈,仿佛在偷偷欣赏一幅画。他的浓眉大眼,他棱角分明的光洁的脸,得体的着装,张扬的个性,“是个有魅力的男人!”这是我得出的最后结论。第一次,我对一个陌生男人如此“怦然心动”。 夜深了,大家纷纷向主人告别。 “我送你吧!”雷烈自告奋勇。我看了看他又转头看了看景儿,心里有些犹豫,紧张,还有丝丝缕缕的喜悦在升腾。 “没关系的,小月,雷烈是我老公的同事,也是好哥们,他吃不了你。”景儿笑着说。 “我保证安全把西边月小姐送回家,放心好了。”雷烈乐呵呵地说。 和景儿挥手告别后,我坐上了雷烈的私家车。车内很干净,洒有淡淡的青草香味。坐上车来,我莫明的开始拘谨,心“怦怦”直跳。雷烈冲我笑了一下,很温柔的笑,极具诱惑力。“西边月?很特别的笔名。”他说。“雷烈?也是很特别的名字。像你的性格么?”我很小心地说,努力控制好自己的语气,不敢也不想让他窥见自己狂乱的心迹。 “我看过你的很多文章,一直在想象你是怎么样一个女子。” “现在终于见到了,不过如此,对么?” “文美人更美!” 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,沉默起来,很多时候,我是口拙的,宁愿在笔下宣泄自己的情感。我一直不习惯和陌生人打交道,面对他直截了当的赞美有些惶然。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男子,我想我可能可以更加自如些,但面对他,一直清高、自负的我,却显得局促不安,底气不足。他张扬的个性,俊朗的外表,还有说话时低沉、嘶哑的嗓音无不吸引着我,磁石似的。 他送我回到单身公寓时,向我要了电话。我没犹豫,写在一张纸片上递给他。“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吧!”他问。“嗯!”我轻声回答。简单的握手后,我转身走向公寓大门,可心里却渴望能被他叫住。在那一刻,我真的希望能和他发生些什么,就算为此受到伤害,我也愿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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